在我的家乡晋北，有一项民俗表演特别受欢迎，那就是被誉为“空中芭蕾”的背棍。在当地，背棍表演只有在元宵节的时候才可以看到。这项表演通常需要两个人配合完成，一名成年人在下面站立，一个小孩在上面站立，两人之间由锻制的铁棍连接。表演时，下面的大人踩着鼓点，扭动着极具特色的舞步，由此带动上面穿着彩衣的小孩舞动，上下同步、节拍一致，形成一种特殊的韵味，颇有观赏性。

我的姥爷，就是一位背棍好手。

当时，姥爷是村里小队的队长，也是社火活动中背棍项目的主管。喜欢热闹、又爱表现的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。于是，每年破五之后，我就迫不及待地住在姥姥家，就为了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，成为姥爷的背棍搭子。连续好几年，我和姥爷都配合表演，谁也拆不散。

那个时候姥爷才50多岁，相貌英俊，浓眉大眼，与电视剧《天龙八部》中乔峰扮演者黄日华有几分相像。他还有一副不惜力的好身板儿，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天分，对节奏特别敏感。一场社火中，参与背棍表演的组合有五六十对，放眼望去，整个场上就数姥爷的舞步最吸引人。而在背棍上面的我只需面带笑容，通过姥爷的带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扭动起来。我们爷俩一个在下面踩着鼓点，一个在上面舞动着水袖，整个表演行云流水，每场背棍表演中，我们俩都是焦点。

那时候，元宵节的社火会持续整整三天，姥爷就会背着我表演整整三天。村里共有五处表演场地，每一处都会有社火表演。每次出发前，姥爷早早地把背棍的铁制部件绑在自己的双肩和腰腹处，趁天蒙蒙亮便带我去大队部化妆。背棍一早绑上身，晚上表演结束后才会摘掉。但休息时，姥爷总会第一时间先把我放下来，解除我腰间的束缚，让我松快一会儿。为了不耽误下一场表演，他自己身上的背棍却从来不摘下。那几天，姥爷后背总会留下被背棍勒出的痕迹。

上初一那年的元宵节，是我和姥爷最后一次参与背棍表演。那个时候我已经发育，体重也上来了，但是为了满足我的表演欲，年近60岁的姥爷硬坚持要背棍。当时姥爷的体力已不比从前，五处活动点只转了三个，他就有些疲惫了。那是我俩背棍以来第一次提前离场。来年立夏时，姥爷开始咳血，去医院检查，发现已是胃癌晚期。

之后，我便再也没有参与过背棍表演。

姥爷已去世好多年，我也离开故乡好多年。背棍表演已经成为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，演员们的服装和妆造都有了很大的改善，表演的形式也更为多样。每到元宵佳节时，我都不由得会想起精神抖擞的姥爷，一步一步踩着鼓点，在背棍队伍的最前列舞动着最娴熟的步伐。

（作者单位：销售公司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