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事若能下酒，那回忆就是一场宿醉。儿时过年的情形，经时光封存后发酵，总有些微醺……

记忆中腊月里，最快乐的事就是焚一炷香，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小鞭炮，轻轻地从切割平整的捻子一角引燃。火花四溅的刹那，迅速飞奔开来，远远地观望着“哧哧”吐着蛇信般的药捻，同时还得捂紧耳朵。火光爆闪之后，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踏实了下来。偶尔也有一阵火花之后悄无声息的炮仗，我便踮着脚轻轻走过去，捡起来，准备从中间掰开，期待它喷射更炫的火花时——它炸响了！寒风瑟瑟中，一少年昂扬天地间，默默无语两眼泪，四指焦黑钻心疼。

除夕当天，大人们早已在院落里摆好了圆锥形的炭塔。塔的内部中空，塞满了被磕掉土渣晾晒干燥的玉米根茎。扭成麻花形状用来引火的蒿草团从塔底孔洞伸进去，“哔哔剥剥”一通声响，一股股白烟飘舞。白烟散尽后，火顺着塔顶袅袅飘舞，火舌舔着美味的炭塔，噼啪作响。每每此时，我就瞪着眼睛，盯着火苗、听着火声，禁不住咽口水。

孩子们熬不了很久，守岁的诺言伴着呼呼跳跃的旺火酣然入梦。清早醒来总免不了一番抱怨，当新崭崭的压岁钱递到眼前时，一切恼人的心情便顷刻间烟消云散了。

最有味道的事应该是做灯盏了。提前蒸好黄澄澄的糕面，被捏成一盏盏油灯的形状，在满是豆油或菜籽油的糕面油灯碗里放一小段白色的工程线，这就是“灯盏”了。等到正月二十五填仓节的夜晚，将灯盏点燃，再放到自家储藏粮食的缸上、柜里、灶台上。小孩子们这一天的任务就是偷吃别人家的灯盏。据说灯盏被偷的人家来年五谷丰登，偷吃的孩子们更能健康成长。

爆竹酣畅地炸响，纸屑纷扬，青烟渐散，街巷里炊烟升腾，煎炒烹炸煮烤焖蒸，各色滋味混合成快乐的味道，随着拆散成单个的爆竹，齐整整装进了我的衣兜，装进了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孩提时代。

而今，我从纷繁忙碌琐碎的生活中不经意抬头，一名轮滑少年呼啸着从身边掠过，于是心生妒忌。岁月似乎洞穿了我的心思，诡异地笑着说：“你已不再少年。”但转念间我也笑了，那轮滑少年正是我的小外甥，他正更加快乐地成长着！

于是，笑纹从我的心底荡漾着一直泛到了我的嘴角。

于是，我大声地向他喊着：“新年快乐！”

（作者单位：霍州煤电晋北煤业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