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，是农历腊月二十三，俗称“小年”，是民俗中打发灶王爷上天汇报年终工作的日子。从这一天开始，平日寂静的空气通常就要被各家各户不舍昼夜的声声爆竹震碎了。

小时候，过年没啥娱乐活动，我就爱放炮，可惜囊中羞涩。初一，起大早、穿新衣、拜年领压岁钱后，我便一溜儿欢腾小跑，在小区放过的一地炮花里捡漏。脸冻得红扑扑的，心却热乎乎的，双手忙不迭捡得甚是兴奋，上衣下裳，但凡有口袋的地方，全都满溢着小炮。要是遇见几个稀罕的大炮，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。不过，更多时候，都是左手捏根黄香，一边扫荡一边鸣响，但凡漏掉一颗，半夜必辗转反侧。

到了再大点的时候，玩的花样也多了。把一个炮撇开，对着若干炮的炮捻儿，点一个就能过连珠炮的瘾；或者，把炮都撇开，互相对着，点一个就能过放烟花的瘾。

独生子女是单打独斗的一代，让我窃喜的是，我还有家里的蝴蝶犬狗蛋相伴成长。虽然除了楼上的老娘和楼下的狗蛋，再没有观众，但放炮时有了狗蛋的参与，我心中腾起了无穷的骄傲。神采奕奕的大将军气定神闲地拈着长香指点江山，旁边的跟屁虫在一旁欢呼雀跃，心中那个意气风发啊、志得意满啊。

说来也是好笑，狗蛋对鞭炮声不仅异常敏感，而且那种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的大无畏气度更是让我钦佩不已。多少次，从开门缝的一刹那，它就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雀跃，忙不迭风驰电掣地从四楼连吼带叫一口气冲到楼下。但凡看到点火的动作，它便立刻冲到近前摇头摆尾围着“二踢脚”狂吠；只要瞧见持香对着长鞭炮头时，便赶忙蹿到近前一口叼住拖地的另一头撒丫子跑。面对让人又笑又气的调皮毛孩子，我每次还得慌乱地撵到跟前当肉盾，生怕把它眼睛蹦着了。

中学时，在屈指可数的寒假里领着弟弟一起捡炮，已零星不多见。更多的是数盘鞭炮成串放，眨眼间就鞭炮上天，地面满地红。到外地上大学后，放炮更是念想多于旧梦，回味多于重温，闪耀痴迷的小时光早已微微泛黄。

等到自己挣了工资，零花钱自主了，天明大早去捡炮放就不太合时宜了。好歹也老大个人了，再眼馋心痒也不能跟小屁孩儿们抢，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“扫街”，把社区这片儿孩子们的童年都搜刮了吧？只好咬咬牙一跺脚，扭头装没看见，快步走离现场。

再后来，我跟炮的联系倏忽而绝，记忆也中断了。

从小到大我就爱放炮，过年如果不放那么几下的话，就会顿生失落感，即便是几个小炮，心里也会涌出无限的幸福。年过的是一种期待，三百多个日夜的翘首以待，就是为了那么的几天合家欢。只有在一通紧锣密鼓的筹备后，被操劳折腾到欲罢不能的时候，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等着欣赏即将到来的联欢会，耳畔响着不绝于耳的爆竹声，才真正浑身上下从骨头缝里感受到——年，真的来了！

距离上次这样的真切感已十多年了。每年年根忙活完单位组织的新春联欢会，洗尽铅华呈素姿之后，不日便是除夕。买年货、置新衣、拾掇家等春节序曲，不是来不及就是算了。少了前期的准备衔接，便直接懵然迎接翌日的新年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。没有参与，何来辛劳之后的释然，也更谈不上欢悦了。

古早的回忆，凌乱细碎、断断续续，但一年到头，火树银花的生活，总感觉还是要放出来才好看，终归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么。时间过了这么久，按说也习惯经年了，可不知为什么，每逢看到满地的红潮，还是依然会有放炮的冲动。

看着只能在手机里见到的狗蛋，不知怎地，儿时课文《夜走灵官峡》里的一句话不断冲入：“成渝说：‘我也看不见爸爸。爸爸能看见我。爸爸说，他打炮眼呀，打炮眼呀，一扭头就看见我了！’”

突然，泪如雨下。

（作者单位：西山煤电晋兴能源公司）